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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花耐冷(〇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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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花耐冷(〇九)

與良恭所料不差,果然稍稍一擺架子就將這姓柴的唬住了。嚴癩頭心內暗笑,依舊拿良恭編好的話答付他。

“我家主人是誰你暫且不要問,他到常州來是瞞著我們家裏頭的。就怕你們這些人多事,往我們家裏去傳個話,沒得家中又派人來催促著回去。你明日先到這沿河前頭綠芳橋下那陳家院去,我家主人這些日子都是歇在那裏。你去了說找姓高的公子,自然請你進去,見著了我家主人,他自然有事細問你。”

柴主簿也是官場風月場中打滾的人,早聽見說是那綠芳橋下住著本城一位花魁娘子,正是姓陳。叵奈人家一等一的妓.女,單是打個茶會就要七.八錢銀子。柴主簿慳吝脾性,哪裏舍得到那裏去消遣?聽見人家主人在陳家落腳,心料此人必定有些財勢,心頭愈發恭敬起來。

哪曉得良恭此時正與嚴癩頭兵分兩路,按嚴癩頭說下的地址現尋到那陳家去。開門的是鴇母陳家阿媽,因見良恭面生得緊,不肯輕易放人進去。

良恭嘻嘻一笑說:“我們邱三爺前些時在這裏住過一段,因回到嘉興去,想起來有件要緊的東西怕是落在了貴家,特地遣我找一找。找得到便罷,找不到我回去也好向三爺交差。”

那陳家阿媽對邱綸印象深刻得很,簡直是天降的財神爺,隨便做個什麽總愛掏錢賞人。

想起人來便眉開眼笑,因此放了良恭進來,引著他穿堂過廳往後院去,“邱三爺當時走得急,也沒來得及問他幾時再來。還來不來呀?”

良恭曉得這些人最是見錢眼開,敷衍道:“自然來的,我們邱家在這裏有買賣,是三爺在照管。他不過回去處理點家務,不時照舊回來。”

陳家阿媽聽後放下心,站在後院那樓梯口,向樓上喊了個丫頭下來迎,囑咐良恭道:“姑娘這會才剛起床,你上去問問她是什麽東西,看看是不是她撿到收起來了。”

良恭隨丫頭上去,進了間敞亮寬闊的屋子。四下擺著各式髹紅梨木家具,案上小爐輕煙,寶瓶插花。那丫頭叫他在壁下一根玫瑰倚上稍坐,自掛起了右面洞門罩屏上的熟羅簾子,一徑往裏頭踅入又一道碧紗櫥。

原來是個大通間,那碧紗櫥前還隔出個大房間,碧紗櫥後頭想必才是臥房。起身在洞門外看,裏面竟是間清幽書房,西墻下貼著書架,都是些詩詞或琴譜棋譜。底下擺著張書案,筆墨紙硯一盡皆有,兩面分擺著兩張客椅。東墻這邊開著窗,窗下擺著一把琴。

最絕妙還是隔開臥房那碧紗櫥,當中掛著片蟹殼青的門簾子,兩面雕花紗廚或是題詩,或是作畫。又不是什麽傳世舊作,都是出自當時的一些文人墨客之筆。連東西兩面墻上也掛著許多書法繪畫。定睛去看那些落款印章,也有有名的,也有無名的。

原來這位花魁陳姑娘是個極通書畫之人,良恭正暗暗想著,就見那陳姑娘從碧紗櫥後撥開簾子出來,他便迎面作揖。

那陳姑娘只略點珠翠,淡勻胭脂,斜睨著一雙眼,將他上下窺看。因見他穿戴雖有個小廝樣子,卻是骨骼飄逸,器宇非凡。見著自己也不驚不喜,不卑不諛,比邱綸那耍錢的公子哥更像是很見過些世面的貴公子。

她也是見過不少男人,不大相信是邱綸的小廝,又不拆穿,只吩咐丫頭下去奉茶,自走出洞門外來和他攀談,“你們三爺落下的是什麽東西?你說來我找找看。找得到還好,找不到可不要說是我們昧下了。我們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,也不至於藏匿人家的東西。”

良恭稍一忖度,照實說來,“請姑娘恕罪,我並不是三爺派來找什麽東西的,是我自己有個小忙想請姑娘幫襯。”

陳姑娘走到供案底下椅上拂裙坐下,也沒驚怪,只笑著問:“你是什麽人?我憑什麽要幫你的忙?”

良恭將胳膊一垂,袖內落下五兩銀子在手裏,走上去放在她身畔桌上,“自然不敢叫姑娘白幫忙。”

陳姑娘瞥一眼那銀子,“什麽事,你且先說來聽聽。”

“不過是借貴寶地請個客人。”

“請客人?”陳姑娘打量他幾眼,登時明白了,想必是要借她的房間充個門面,和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攀關系。

這在風月場中倒是常見的,許多人為什麽愛到這種地方來,一面是因為消遣解悶,一面還不是為應酬。倒也容易,只是需得打聽清楚人家的來歷,要攀什麽人,做什麽生意。免得遇上那起坑蒙拐騙的,客人上了當,請客的人又一溜煙跑了,怕還要尋她們的麻煩。

因此上,警惕問道:“這個容易,只是你要和我說清楚始末因由,否則我可不敢輕易招架。”

良恭因見她書房內的字畫有一半是沒有什麽名氣的落魄才子,忖度她大概是個有些情操品格之人。便大膽將打官司的始末說給她聽了,又說了請柴主簿的用意和細則。

陳姑娘一聽,別的先不管,先請他在下首椅上坐,眼露驚喜地問:“你仿了魯忱的畫?這位公子的畫我也有幸見過一回,還是前年在一位杭州來的大人手裏見的,真是名不虛傳。可他的畫風格鬼僻難臨摹,你訪的那副扇面,可否先拿給我看看?”

良恭暗暗留了個心眼和她周旋,“真不巧,今日沒帶在身上,還是昨日現畫的,怕散墨,還晾在家裏頭。原是想和姑娘說定了,明日請柴主簿的時候就帶來。”

這一下陳姑娘就是不答應也肯答應了,稍忖了片刻就點頭,“好,我應承你。這姓柴的我知道,平日裏有人上衙門打官司,他先就要訛人家一筆。你詐他一回,也算給這縣裏吃過他虧的那些人討了便宜回來。正好,我們那縣老爺也不是什麽清官。你明早只管過來,我自然替你撐這個場面。”

良恭肅然起敬,起身作了兩回揖才告辭家去。妙真還在胡家沒回來,就只他和嚴癩頭商量了一番明日請柴主簿的事。兩個人一算,良恭自己的錢所剩無幾,嚴癩頭更是沒什麽結餘。怕明日有個什麽意想不到要用錢的地方,兩個都在那裏發愁。

一時間嚴癩頭笑起來,“我們怎麽給忘了,大姑娘今日到胡家去,不正是要去混些銀子回來?胡家該著她大筆的賬,又礙著面子,不可能不給。她就是拿個五.六十兩回來,你去要一點來應急也好。”

說得良恭渾身的不自在,雖說按日子領著妙真的月銀,從前替她做事,也得些賞錢,可卻從沒有一回主動伸過手。他原就是個極要自尊的男人,何況如今和妙真互通情意,正是要好的時候。要扯上錢,不論妙真如何,他先就一萬個不願意。

便搖搖手,“她即便有錢,也還要花銷,加上你我,還有花信吳媽媽四個人的月銀在這裏。你也知道她,再省也不像咱們,隨便對付對付就能混過去。現今只她和花信兩個吃飯,也還要兩葷三素。”

嚴癩頭起身去倒茶,“你這賬也算不明白,此刻委屈一點,等官司有點勝算,總能討回筆錢來。”

半晌不聽見良恭講話,他端著茶走回桌上睇他的臉色,就笑,“我曉得,你是開不了這個口。你這個人,從前和易寡婦要好,窮得那樣子也還要去填補她,哪裏肯花女人的錢?不過這也不是你自己的花銷,還不是為她的事情花錢,怕什麽?你開不了口,等大姑娘回來,我去對她說。”

良恭本來還在踟躕,一聽他要去要,立時就打定主意,“可別,向女人要錢,我心裏到底不是滋味。我想我放了五兩銀子在陳姑娘那裏,她把席面張羅好,大約再沒有旁的花銷。就是有,也不會急在那一時半刻,等回頭再想法子也是一樣。”

嚴癩頭嗤笑一句,“你這個人,簡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。”

良恭不理會,自向床上躺下去。

比及黃昏時分,妙真與花信才從胡家那頭走回來,臉上高高興興的,因為從胡夫人那裏討得八十兩銀子。原本胡夫人要借故不肯給的,虧得妙真多了個心眼,趁著有別家客人來送賀禮的功夫,又在那裏哭了一回窮。胡夫人當著人不能不給,免得人家回去議論他們放著外甥女不管。

她進門就說手腕子酸,良恭問她為什麽酸,她就把那包銀子提起來搖了搖,好不得意,“擰著八十兩銀子回來,你說酸不酸?”

良恭看她那狡猾可愛的小模樣,不由得要摟住親。誰知剛近前一步,聽見花信端茶進來,便又退開。覺得尷尬,就慢慢抱著胳膊在榻前踱了一圈。

妙真見花信進來,也不肯撒嬌似的笑著了,就收了半副笑臉,坐到榻上去。花信脧他二人一眼,覺得氣氛微妙,放下茶也不肯走,偏要盯梢一樣守在這裏。

就一屁股坐在榻上,和妙真說閑話來,“舅太太叫咱們中秋那日到他們那頭去過,咱們去不去?”

妙真因見良恭在那裏慢步踱著,怕他無趣要走,就吩咐,“良恭,你把這八十兩銀子收到我那箱籠裏去。”

他依言提了銀子裝進床底下那口箱籠裏,那上頭有把銅鎖,先前裏頭沒錢,就有些散碎都是裝在妙真的妝奩內。這會放了幾十兩銀子進去,想著有瞿堯的事在前,就留著心,依舊把箱子鎖起來,鑰匙走來遞給妙真。

妙真順手接了,擡眼一看,忽然發覺花信臉色不好。心竅一動,只怕是他們兩個這般動作使花信多心,以為他們是防她來著。

她有意要寬花信的心,就又將鑰匙遞給良恭,“你隨便放在哪裏好了,難道叫我握在手上?”

良恭瞟一眼花信,會其意思,就把鑰匙裝在妝奩的小鬥廚內。

這樣一來,花信益發多心,覺得他們先前就是有意在防她,所以才多此一舉做出後一番舉動。她一個賭氣,也不肯在這裏坐著了,自回了房去。

良恭聽見花信走遠,松了口氣。黃昏也頹盡了,天剛擦黑,屋裏還見到點光亮。誰都沒想著去點燈,好像點亮一盞燈,是又添了雙盯梢的眼睛在這裏。而且點上燈,又是新換了一種氣氛,有種又待重頭再來的感覺,誰都不想打斷此刻。盡管此刻有點尷尬,也尷尬得恰好好處。

他和妙真說起來,“舅太太叫你中秋到那邊去過?”

妙真也正因為花信出去暗暗緩了口氣,臉上覆笑。心下覺得他們兩個就跟做賊似的,為什麽非要避人的眼?一笑臉就紅起來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。

她半低著下頦說:“有客人在那裏,她不過是隨口叫叫,不一定是真要去。就是真叫我去,我也不想去。”

“為什麽不想去?你不是最喜歡熱鬧的?”

妙真益發垂了眼皮,“現在不喜歡了。”

良恭暗自一想,想到緣故,八成是嫌熱鬧很了,兩個人不得空混在一處。卻故意歪在榻角問:“為什麽又不喜歡了?”

妙真待要說,又要看看他是不是明知故問。瞄他一眼,看見他那張臉在晦澀一抹幽光裏笑著,哪裏是不知道的樣子?她也借故裝嗔,走過去要打他。誰知腳趔趄一下,就跌到他身上去。他本來大半是歪著坐的,她一跌來,他整個人就倒下去。

跌就跌了,妙真撲在他懷裏,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要起來,把腦袋貼在他胸懷裏。沈默一會,咕噥道:“去人家家裏坐著,你又要到門房上去幹坐著等我。好端端的一個節,弄得多沒趣。”

她像是鉆進他心裏說話,在裏頭甕聲甕氣的,弄的他心.癢.難.耐,就把手從她短衫子裏頭伸進去。摸.到一片又.軟.又.熱的肉,順著捏上去,碰到上下兩個抹肚的結,拉著結頭要掣不掣地扽兩下,低下頭笑睇她,“要不要扯開啊?”

妙真看他一眼,又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他的胸懷裏,裝得沒所謂,“隨你好了。”

他又笑,附在她耳邊說:“這種事,不好只隨我,還要你心甘情願才好。”她沒作聲,他等下又逼著道:“你得說是你甘願的,不然我不敢動手。”

妙真臉皮燒得滾燙,哪裏說得出口?就露出一只眼睛剜他一眼,又埋進懷內。他半晌又不動作,等得人心焦,索性就擡起腦袋來怨氣森森地瞪著他。

他裝作不明白,妙真惱了,拿下巴頦狠狠地戳他的胸.膛。良恭漸覺吃痛,卻好笑,“你要就要,為什麽不肯說?難道還害.臊麽?”

妙真愈發臉頰緋紅,抵死不說。良恭就拉著那帶子一扯,翻.身.將她壓.在榻上,捏住她下巴問:“敢是要嘴硬?”

妙真撅著嘴道:“我什麽也沒說,哪裏就嘴硬了?”

“還不是嘴硬?”他做出發狠是神情埋頭去咬.她的嘴,牙齒剛叼上一點,又放開了,只是親。

妙真漸覺氣虛骨.軟,闔上了眼睛,他的手在解她的衣裳,未幾皮膚露在空氣裏,感到絲絲縷縷的涼意。好在很快他發.燙的皮.膚又貼.近來,她不由得將他抱住。又抱不安定,他在她懷裏拱來拱去,四處吮著。她一面縮著脖子攏著胳膊,不知是躲還是迎。

不一時聽見他笑,妙真睜開眼,不知道幾時天完全黑了,未幾便是中秋,月尤其明亮,從彼此頭頂那窗紗上透進來,清晰地照見他臉上的表情,正可惡地笑著,“看看是你嘴巴厲害,還是我這個厲害。”說話就拉著個什麽比著她。

妙真躲也躲不開,被他拿膝蓋把她的膝蓋撥開。她狠覺一痛,繼而剜他一眼,恨也恨得沒力氣似的,眼睛裏噙著淚花。良恭益發不客氣,大刀闊斧地行動,偏要把她眼裏那點水花逼成淚。妙真漸漸出聲,哭不似哭,調不成調的,就打他的肩,“你是要我死是不是?”

他稍頓一下,撥開她臉頰上汗黏的發絲,“那你叫我慢著點。”

妙真偏不說,死咬著唇。他又喘.著.氣笑,“你不說,就是喜歡的。”總之都是他占了上風。

她如何都說不出口,只好繼續嗚.咽,時低時高,婉轉動人。

花信在西屋裏本來就是豎著耳朵在聽良恭什麽時候走,原想著他若遲遲不走,就借故去趕他走。誰知漸漸聽見動靜有些不對,特地開了條窗縫看,見那屋裏又未掌燈,窗上乃是一片幽.昧銀輝。

那動靜半晌沒完,聽得人臉.紅.心.跳,花信倒不敢過去了,索性就吹了燈睡下。心裏又恨得睡不著,一是恨妙真不爭氣,輕易就給這樣一無所有的人坑騙了去;二是恨良恭自不量力,也不看是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人。

這一夜花信自然睡不好,天不亮就起來。走去開廳上的門,正開到前門,見良恭與嚴癩頭提著燈籠要出門。二人身上皆穿著錦衣華服,嚴癩頭倒罷了,良恭束著發髻,戴著網巾,一副貴氣相公的打扮。

花信心下奇怪,且不開那門,就躲在門後聽他二人說話。聽了幾句聽出來,原來二人穿成這樣子,是要趕早往一戶行院人家去。這可好了,她一陣喜愜,正不知要怎樣勸妙真,就拿這話去對她說。

朝暾初顯,花信踅入廚房給妙真燒水梳洗。吳媽媽早在那裏預備蒸炸明日過節的東西,和她閑笑,“今日他們都不吃早飯,姑娘還沒起來,想來也是不吃的了,你吃不吃?你要吃我給你抻碗湯面吃。”

花信搖頭,“你先燒鍋水,姑娘一會就起來了。”

吳媽媽且把那些東西放下,先來點火燒水,“都不吃早飯,到夜裏餓了又吃夜宵是不是啊?那天我放了點切面和饃饃在櫃裏,早上來看,吃得精光,我還當是給耗子拖走了,誰知看見幾個碗碟子整整齊齊擺在食盒內,不曉得你們誰還會燒飯。”

怪道前日夜裏花信是聽見些響動,原來是妙真和良恭大半夜不睡弄夜宵吃。她沒搭腔,不一時水燒開了,舀在銅壺裏,提著往妙真屋裏去。敲敲門,妙真才剛睡醒,披了件長褂子就來開門。想必這一覺是睡得甜美非常,臉上神采奕奕的布著紅光。

她想起什麽來,先踢踢踏踏跑進臥房內把那個慣常不睡的枕頭拍了拍。一定是怕人看出那上頭有人睡過的痕跡。

花信一面在水盆架上倒水,一面斜瞟著,故意問:“你拍它做什麽?又不睡它,不如收起一個枕頭。”

妙真走來妝臺坐著,心虛地斜瞄她一眼,“兩個枕頭擺著才好看呀。”

“要好看做什麽?又沒外人進來看。”

妙真不說什麽,把睡亂的發髻解了,拿了篦子梳頭發。花信出去打了半盆冷水進來,和那熱水調了,又沾了牙粉叫妙真漱口洗臉。她自己站在一旁捧著面巾等候,倏而“嗤”地笑一聲。

妙真接了面巾問她笑什麽,她抿抿嘴道:“你說起要好看,我想起才剛天剛擦亮的時候,我看見良恭嚴癩頭兩個出門去,穿得整整齊齊的,我還想是為什麽,要到哪裏去。後來聽見他們兩個在說,像是往一個妓.女家中去,仿佛還是常州的花魁娘子。我心想,想必人家那才叫好看。”

這事情妙真聽良恭細說過,是要借那個花魁娘子的屋子請柴主簿的客,有個風靡一時的妓.女替他擡身份,人家不由得不信他是從北京來的貴人。不過花信是暫且不知道,良恭囑咐過,這件事越少人曉得越好,到底是蒙人的事,怕走露風聲。

花信見妙真不說話,在妝臺前坐下,仿佛在思忖什麽。她走過去背後替她挽頭,又絮絮叨叨起來,“你不信啊?我原來也不信的,從前從未聽說他們到風月場中去混,可見人都是要變的。還不是三爺上回往那陳家去借宿過,嚴癩頭去找他,恐怕就見著了那個花魁。一見不要緊,告訴良恭,兩個人的魂兒都給人家拿去了。”

妙真在鏡裏看她一眼,替他們咕噥一句,“也許他們是去那裏有事情辦,他們倒不是愛玩的人。”

“什麽事情要到那種人家去辦啊?還不是花天酒地的事。男人都是這樣子,今日不去明日也要去,不去不過是因為沒錢。”

說著花信倒想起來,他們可哪裏來的錢去風月場中消遣呢?她把妙真一縷頭發梳來繞在腦後,眼睛漸漸看到鏡中妙真的臉龐上。想必是妙真私底下貼了良恭不少銀錢,這種事她最做得出來。

她心裏瞧不起,繼而一笑,明裏暗裏點撥著妙真,“嚴癩頭就罷了,良恭是不怕沒錢的,他長得好啊。聽說那起消遣地方,就有女人愛給相好的男人倒貼錢花,怕他沒錢就不去走動了似的。賺他們的錢不成,自己的錢反給他們賺了去。哼,你說說看,天底下怎會有這麽蠢的女人?”

妙真還不覺是在暗指她,看梳好了頭,笑著站起身打趣,“有這種事麽?這些風月場中的事情你還知道得清楚嚜,難道你也常去逛?”

花信以為是將她比作那些女人,陡地板下面孔,“姑娘怎麽說這樣的話?”便生氣端著水盆出去了。

落後妙真一想,才知說錯了玩笑,自在榻上吐吐舌,不敢再去說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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